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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晚,涼風吹拂無法吹散漸劇的焦躁,得知了那個男人的家庭成員,覺得事情突然變得複雜,自己需要更加準確的情報。
但搜索的動作依然不能停止。
持著Fort-12,現在的目標是這一棟含有庭院的房屋,種有樹木的前庭,整理整齊的草皮,巨大的窗戶,從另一邊看去,連牆壁都改成了透明的玻璃,透著光,原本應該存在的窗簾被拉起,裡頭的景象從外面可以看清,顯然是有人住的。
踏上階梯,轉動著黑色的大門的門把,發出了拒絕開起的聲響。
是鎖住的。
依照往例,舉起槍便朝著門把開槍,巨大的槍響迴盪。
一定會驚動到裡面的人。
舉著槍,比先前更為小心,單手抓著門把的輕推著門,不完全開起,只先開了一小縫隙,假如有人做出任何的攻擊行為,門還能當做檔牌。
貼著門,逐漸開起的門像拉開序幕的面紗,房屋內部也逐漸映入眼簾,正常家庭會有的玄關,然後是書櫃,看的見餐桌、橫牆橫隔著兩個區塊、背對餐桌的沙發,面對沙發的電視。
整體來講是黑白的低調奢華,很有格調,與記憶中那浮誇的華麗是相反的存在。
手上的槍指著唯一看見的一名男子。
林夜正窩在棕色沙發上小憩,自從和那男人相識之後便不知為何養成了這個習性,總是在餐食之後便習慣性的小睡,然而就在他剛闔眼沒多久就聽到大門被開啟的聲音,陌生的腳步踏了進來,他握緊置放在腰間的M1911半自動手槍,習慣性在身上藏把已上膛的槍是為了防身,沒想到今天倒真用上了。
才抬起頭,對準人,就看到這樣的情況---
對方同樣拿把槍對準了自己。
挑著眉,看著對方手上只著自己的槍。
危險。
這樣的念頭充斥腦海,全身的神經都繃緊,有種想要立刻開槍的衝動。
「你一個人住?」很明顯的眼前的人並非自己所找的人,低沉的嗓音鎮定的詢問著。
除了男子外,沒有看見其他人。
樓上似乎還有一層,從客廳便可看見二樓的走道,還沒看見向上的樓梯。
視線只向上瞄了一下,又回到了男子身上。
林夜在人眼神往上喵時,朝人的腳邊開了一槍,那一槍不偏不倚的落在人的左腳邊2公分處,雖然用意只是提醒人回神,但他卻覺得這樣嚇唬人挺是有趣,「怎麼了?看傻了?」揚起嘴角,看著人似有惱怒,他眼裡帶笑的面對眼前陌生男子指著自己的槍。
是警告還是威脅?想著剛剛那一槍的用意。
「怎麼可能。」皺了皺眉,對方是故意打偏的,「我只是在想,我找的人會不會在上面。」
不過,手指搭著板機,自己也不介意殺死對方再來搜屋就是。
只要對方再有任何舉動,自己將會扣下板機。
「喔?那還倒真是有趣了。」林夜起了身,把玩著手中M1911半自動手槍,他隨口問道,「知道隨便闖入別人家的後果會如何嗎?這位英俊的小哥。」
「只要找的到那個人,其他怎樣都無所謂。」挑了挑眉,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錯,頂多之前錯手殺死了一個少年,不過那在自我保護的範圍內。
後果什麼的完全沒有想過,自己可不允許有人阻擋自己。
盯著對方的動作,如果往前一步的話,大概會被攻擊吧?
手中的槍隨著男子移動。
「確實是無所謂。」林夜笑了,而後接連朝人的方向開了六槍,槍槍皆未打中,僅以些微的差距擦過人身,「因為在你到上面之前,你得要好好的陪我玩玩,難得有稀客臨門呢。」
白雁方才便已依稀聽見樓下傳來的騷動聲,還以為僅是普通交談,隨後幾聲槍響,卻倏地讓神經緊繃起來。
「在做什麼!」從設計成樓中樓樣式的高處俯看,恰好對上硝煙交鋒的剎那,情急之下,反射性的大喝出聲。
「嘖。」遇到了麻煩人物。
在對方開槍時,自己也開了槍,瞄準的是人的雙腳,各開了一槍。
對於突如其來的大喝,打偏了,子彈僅僅擦身而過。
抬頭看向出現的人,也不是自己要找的人。
眼神警戒的在兩人身上游走,沉默不語。
「在做甚麼?不過是玩樂罷了,大叔別緊張。」林夜抬頭看向那從樓上衝下來的人,一臉不在乎的說著,恍若適才的槍戰沒發生一般。「真可惜,」他轉頭回望向面前男人,「你錯過了最佳的良機呢,接下來,不會再打偏囉。」
雖然很在意另一個人,不過現在眼前的人更加危險。
危險就要先驅逐。
「我也不會打偏了。」邊說著,決定先下手,朝著對方的腹部開槍。
反正傷很快就會好了。
憑藉職業經驗,能清楚分辨出對峙方抱持不顧錯殺的直接犯意,白雁下意識推開被當成目標的戀人,舉槍直瞄對方下腹側。
「你是誰?擅闖民宅違法,你不知道?」聲線沉了些,不復溫文。
跟預料之中的一樣,在男人出現後他就被推開了,「啊啊,大叔出現就不好玩了。」林夜不禁興致大減的抱怨男人擋在自己身前,卻沒想過如果不這麼做,下個中槍的就會是自己。
「那又如何?」一個兩個都說著相似的話,低沉的嗓音帶著不耐,「這些都無所謂,我只想找到我要找的人。」邊說邊警戒著也拿出槍的另一人。
不明白這兩人的關係,看起來並不像是兄弟。
但怎樣的兩個人會住在一起呢?
「侵擾我們私人領域怎會無所謂?」釘著的槍口依然沒有移開,緩緩扣下的槍扳卻像無聲的倒數威嚇,「這棟房子裡只有我們兩個人,不會有你要找的人。請你立刻離開。」
看著對方緩緩扣下的板機,腹部被打中的話會很痛吧?但是很快就會好了。
這個位置可死不了人。
自己的槍裡剩下8發子彈,面前的兩個人大概不會給自己有換彈匣的機會。
要反擊嗎?但是這裡可沒有遮蔽物。
微微退後了一步,但沒有離開,痛就痛吧,只要有那個男人的情報就值得。
「安東尼。」口裡吐出了那個男人的名字,「認識嗎?」
林夜將頭抵上那人的肩,雙手穿過男人的腰,從後環抱貼上男人,「大叔就不要客氣了,」縱使男人的打擾使他興趣大減,但他突然覺得就這樣教唆他人犯罪似乎也挺有趣的,「嗯?」而對於對方所說的名字毫不理會。
不明白兩個個體為什麼能夠如此接近。
明明毫無關係的不是嗎?
就像那個小孩、消悰與那個男人共同生活。
「為什麼?」不自主的脫口而出,這樣的親密無法理解。
不過問歸問、不能理解歸不能理解,該警戒的依然繼續警戒,只是眼底確實出現了疑惑。
「我似乎沒必要回答不速之客的其他問題。」身後熨貼的溫度,與其說是安撫,或許更像是種鼓舞,正試圖的教唆自己犯下罪行。
──緊扣扳機的指節仍未按下
「我們不認識你說的男人。請你離開。」
然後,白雁聽見了咯咯笑聲,來自身後。
以及不容錯認的煙硝味。
「是嗎?那我可真是虧大了。」左手壓著腹部,感覺到燒灼的疼痛與鮮血的流出。
開槍的不是威脅自己的男子,而是他身後笑得開心的人。
反擊是第一反應,但黑髮的男子根本成為了擋箭牌。
「哼。」等待著傷口消失,痛覺離去。
要是子彈卡在了裡面,傷口可是好不了的呀。
「大叔就是麻煩呢。」林夜看了人,「讓你離開不就沒得玩了嗎?」這才吃驚的望著對方中槍的下腹,訝異於那會自我療癒的傷痕,沒死啊?他是不是應該打頭呢?這到底是什麼世界,打中了人,人的傷口竟然會自動恢復?他真的是越加不明白了。
同樣困惑看著快速癒合的傷口,諸多疑問略過卻沒問出口。
「很抱歉傷了你,但還是請你離開。」眼見對方似乎不若方才張牙舞爪,態度也隨之趨緩。
讓靠在自己身側的戀人安份待在原地,白雁朝對邊的人走近,大有驅趕意味。
——總之,趁現在兩人還沒再次交火,趕緊結束這一切。
瞇了瞇眼,傷好了。
瞪了開槍的男人,從未關上的門離去。
這一槍……哪天在路上可別被自己遇到。
在人離去的同時,林夜朝著門中喊了聲,「安東尼啊,我曾經見過喔。」不大不小的聲音剛好讓在場的三個人都聽得見,而後才沒好氣的瞪了身前男人一眼,「大叔讓獵物跑了,該怎麼賠我呢?」
聽見了說話聲,停下了離開的腳步,「在哪?」眼底藏不住對對方口裡那男人的殺意。
要不是有黑髮男人擋在兩人之間,自己早已衝去掐住說話那人的咽喉。
「我不知道,為什麼要告訴你?」眨著雙眼,看著人眼裡似有火燒,林夜急忙抓了身前男人作擋,「哎呀,輕易動怒對身體可不好喔,這位小哥。」
白雁無暇安撫戀人的嗔怒,不著痕跡的側挪擋住男人難抑怒火的視線,並出聲遏止再次靠近的步伐。
「你為什麼要找安東尼?」如果沒聽錯,男人的目標物是叫這個名字吧?
「當然是有事找他。」回答的理所當然,好像問這個根本只是個廢話。
「所以到底說不說?」滿滿的不耐煩,自己在這裡花太多時間,還被打中一槍,但黑髮男子明顯的護著另一人。
「嘖。」將槍收起,放入槍套,「這樣可以了吧?」不過手仍覆在槍上,自己已經讓步。
將槍枝收起似乎是男人最大限度的退讓,白雁轉過頭試探戀人的態度,接著盯上男人滿覆不耐的眼神──他曾見過類似的神情,在過去某個時間點。
那是近乎不顧一切的瘋狂,只為達成目地而不擇手段。
「如果你是想對安東尼不利,恕我們無可奉告任何情報。」
「我只是將他對我做過的事還給他。」瞇著眼,就像自己現在也想把那一槍還給後面的男子一樣。
評估著現狀,黑髮的男子似乎因為自己收起槍枝而沒有先前那樣警戒。
衝上前撞開黑髮男子,自己的目標是那躲在別人身後的那位,左手的目標是人的脖子,右手向背腰摸去抽出刺刀。
「我可沒這麼多的耐心。」
「呵呵呵。」被人推倒在地的瞬間,林夜看見那人眼裡毫不掩飾的恨意,禁不住的輕笑出聲,「怎麼,想殺我?真難看啊。」
突如其來的意外發生,不如常人般的害怕畏懼,他望著那閃著寒光的白刃,從可感覺到的疼痛來說,那逐漸加劇的疼,那人定是劃破自己的脖子了,哎呀這下手可真不留情。
按照適才的推斷,傷了人後會自動恢復,那自己是不是也會?這倒是頗有實驗性質了,只是這難耐的傷,嗤......
「殺了我後,你就不知道安東尼在哪囉。」
「我不會殺你。」劃破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,「傷口好的很快,但痛覺還在。」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,只要忍過了疼痛,一切又會完好如初,「他在哪?」
右手上的刺刀刺入了人的肩頭,鮮血不斷汩汩流出,因為有異物的存在,導致傷口無法癒合。
左手依然扣著人的咽喉。
狼狽站起的剎那,映入的是被壓制在地的戀人,以及惡獸般不受控制而逕自行兇的男人。
『──救……』不知是誰的聲音。
戀人投射過來的眼神,即使不見任何懼意,仍讓他將之重疊上某段記憶。汨汨躺下的殷紅刺目,濃重的腥血刺鼻而令人作嘔,混雜成引領死亡的喪歌。
會死的。
再這樣下去,會死的。
他看見了男人行刑式的又讓刀刃陷入一分,並在聽聞隱忍的吃痛聲中挑起了快意般的瘋狂情緒。
下一秒,白雁朝向男人衝出。
摻上怒意的踢擊直襲男人的頭部,在對方因作用力側摔在地時,踩上了人的喉頭與胸口,一槍打向想反擊的腕間動脈處,「我警告過你了。」
又是一聲槍鳴,朝頸側動脈開了個洞,鮮血飛濺,而他沒有停下扣動扳機的動作。
「死一個人、死兩個人都一樣,法律從未保障過警察,既然你都不聽勸想殺死我們了,憑什麼我要留你活口?」凌遲般的,子彈爆開了男人的眼球,進而肆虐了整顆頭顱。
首先是想抽出槍的手被擊中,再來是自己的頸,這裡的癒合速度能有多快?
疼痛阻止著自己思考,本能的手緊抓住踩在自己身上的腳,看著直指自己的槍口。
男人在說些什麼,自己根本聽不清楚。
會死。
這樣的念頭閃過,想起的不是那該死的男人,而是早已離去的弟弟。
眼中毫無畏懼,反而有些瘋狂的笑了。
這樣子,就能遵守約定了。
最後聽見的是爆裂的聲響。
「呵呵呵……哈哈哈……」肩膀很疼,看著男人失控的模樣,那是林夜從未見過的癲狂,腦海中竟還有一瞬間覺得大開殺戒的他是如此的迷人,他想著倒地的那人還真是倒楣,就這麼惹怒了對方,「喂!大叔,玩夠的話就扶我起來吧。」
傷口奇蹟似的漸復合了,但那深及骨頭的椎心刺疼還在,他感覺到全身有些痠痛和無力。
彈匣已空,白雁依然未放下維持射擊姿勢的手。
──既然子彈沒了,改換其他方式也無妨。
男人的凹爛滿佈鮮血與漿液的模樣令自己萬分作嘔,被回憶操弄的理智仍驅使他踐踏上男人好不容易癒合一些的傷口,再次摧毀。
直到聽聞戀人的咯咯笑聲,才稍回過神,遵循指示趨近,一把將人抱進懷中。
「你沒事……太好了。」
「呵,我沒事,都會傷口自動癒合了,還能有甚麼事?」不過就是些許無力罷了,「不過大叔還真是沒品味啊,把人殺成那副模樣。」看著人臉上、身上、腳上都是斑斑顯眼的血跡,林夜似乎笑得很開心。
「無所謂。」白雁瞟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,視線再次落到戀人身上檢視過每道癒合後的傷口,「他傷了你,那我也不需要送他太溫柔的死法。」
「我要對大叔另眼相看了。」眨著眼笑著,沒想到男人也有如此威風的時刻啊。「大叔真愛操心,明明我一個人在樓下應付就可以,為什麼您非要來攪局不可呢?」自從知道傷口會自動癒合後,林夜的心態便有所轉變,反正都死不了不是嗎?
「就算你倚仗的是『反正怎麼樣都不會受傷』,我也不會答應讓你一個人亂來。」相處好段時間,戀人的個性,甚至是惟恐不亂的思維已大致了解,所以他用了嚴肅的斷然語氣,試圖讓人明白自己的堅持。
「……他的傷口正在癒合?」注意力又回到被白雁當成已死的男人身上,瞧見緩緩消失的傷,不由得猜想是否有自己未知的「死亡規則」存在。
「嗤嗤、大叔真的是一點也不有趣。」林夜咂了咂嘴,靠在人的懷裡一臉不屑的模樣,一直到男人發出聲,他才將注意力轉移到面前那剛被人打得稀巴爛的陌生男子身上,傷口正在逐漸癒合,如同他身上一般,看來這裡真的不是“普通的世界”。
當意識重新回到軀體,看見的是互相依靠的兩人。
「嗯?」疑惑的皺起眉頭,自己沒有死去。
為什麼?自己可是眼睜睜的看著子彈打進了眼窩。
消悰所說的不會死亡指的是這裡的所有人嗎?
「都是血味。」冷靜的說出了自己現在的感想,但內心裡卻滿滿的是失落以及在一次背叛弟弟的罪惡感。
心情,真差。
看來男人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復活。
即使如此,白雁仍然不認為男人毫無危險性。
殺人的事,只要犯過一次便可能再有下一次,而他不相信正緩緩爬坐起的男人存有多少善意。
「不准輕舉妄動。」他將戀人護到了身後,朝男人出言警告,估量著子彈用罊的情況下,也許可嘗試用體技將人壓制。
「撕啦」撕開了自己身上的紅色櫬布,剛剛坐起時就發現眼罩鬆脫,閉上眼睛,一扯就扯下了眼罩,然後自顧自的纏著自己的眼睛。
這個人肯定不只開了一槍吧?
本來以為死了就可以再見到他了,但是這裡卻無法死亡。
張開眼睛,奶油黃的頭髮還沾染著黏稠的血液,衣領也都是髒汙,皺眉。
「你要再殺我一次嗎?」眼裡滿是失落,對於無法死亡這件事。
反正武器也不再身上,對方肯定也不會讓自己有拔槍的機會。
男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失落?
「如果你有犯意的話。」沉聲而認真的回應問句,凝滯的氣氛一瞬間又重合上某個談判場景。
沉默不語。
白雁必須先確定男人的意向,才能決定後續如何處理。
無趣的倚在男人身後,林夜對於這樣重覆的談判情境感到沉悶,「殺不殺的麻煩死了,可以請兩位快點決定嗎?」說著便起身不顧男人的阻撓,翹著腳坐回沙發上。
如果連死亡都無法逃離這裡,那還有什麼方法可以離開呢?
緩慢的站起,「我沒心情找人了。」看著未關的大門,又看向黑髮的男人,像在詢問自己是否可以離開。
現在自己想要的是,回家,然後好好思考。
防範、警戒、意志,全被「無法死亡」這件事情給擊碎,這是內心最深處所渴求的願望無法完成的失落與絕望。
「請慢走。」
男人的視線擺盪在大門與自己身上,顯然是在徵詢同意,而白雁沒有將人挽留的必要,走向門邊,作出了送客的手勢。
「真無趣。」林夜看著人遠離,重新倒回那柔軟真皮,將身子縮起,準備繼續小憩,「大叔要把地板清乾淨喔。」
踩著鎮定且規律的步伐,宛若行軍中的人走出門離開。
解下空殼般的刀套隨意丟棄,反正刺刀是拿不回來了。
但搜索的動作依然不能停止。
持著Fort-12,現在的目標是這一棟含有庭院的房屋,種有樹木的前庭,整理整齊的草皮,巨大的窗戶,從另一邊看去,連牆壁都改成了透明的玻璃,透著光,原本應該存在的窗簾被拉起,裡頭的景象從外面可以看清,顯然是有人住的。
踏上階梯,轉動著黑色的大門的門把,發出了拒絕開起的聲響。
是鎖住的。
依照往例,舉起槍便朝著門把開槍,巨大的槍響迴盪。
一定會驚動到裡面的人。
舉著槍,比先前更為小心,單手抓著門把的輕推著門,不完全開起,只先開了一小縫隙,假如有人做出任何的攻擊行為,門還能當做檔牌。
貼著門,逐漸開起的門像拉開序幕的面紗,房屋內部也逐漸映入眼簾,正常家庭會有的玄關,然後是書櫃,看的見餐桌、橫牆橫隔著兩個區塊、背對餐桌的沙發,面對沙發的電視。
整體來講是黑白的低調奢華,很有格調,與記憶中那浮誇的華麗是相反的存在。
手上的槍指著唯一看見的一名男子。
林夜正窩在棕色沙發上小憩,自從和那男人相識之後便不知為何養成了這個習性,總是在餐食之後便習慣性的小睡,然而就在他剛闔眼沒多久就聽到大門被開啟的聲音,陌生的腳步踏了進來,他握緊置放在腰間的M1911半自動手槍,習慣性在身上藏把已上膛的槍是為了防身,沒想到今天倒真用上了。
才抬起頭,對準人,就看到這樣的情況---
對方同樣拿把槍對準了自己。
挑著眉,看著對方手上只著自己的槍。
危險。
這樣的念頭充斥腦海,全身的神經都繃緊,有種想要立刻開槍的衝動。
「你一個人住?」很明顯的眼前的人並非自己所找的人,低沉的嗓音鎮定的詢問著。
除了男子外,沒有看見其他人。
樓上似乎還有一層,從客廳便可看見二樓的走道,還沒看見向上的樓梯。
視線只向上瞄了一下,又回到了男子身上。
林夜在人眼神往上喵時,朝人的腳邊開了一槍,那一槍不偏不倚的落在人的左腳邊2公分處,雖然用意只是提醒人回神,但他卻覺得這樣嚇唬人挺是有趣,「怎麼了?看傻了?」揚起嘴角,看著人似有惱怒,他眼裡帶笑的面對眼前陌生男子指著自己的槍。
是警告還是威脅?想著剛剛那一槍的用意。
「怎麼可能。」皺了皺眉,對方是故意打偏的,「我只是在想,我找的人會不會在上面。」
不過,手指搭著板機,自己也不介意殺死對方再來搜屋就是。
只要對方再有任何舉動,自己將會扣下板機。
「喔?那還倒真是有趣了。」林夜起了身,把玩著手中M1911半自動手槍,他隨口問道,「知道隨便闖入別人家的後果會如何嗎?這位英俊的小哥。」
「只要找的到那個人,其他怎樣都無所謂。」挑了挑眉,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錯,頂多之前錯手殺死了一個少年,不過那在自我保護的範圍內。
後果什麼的完全沒有想過,自己可不允許有人阻擋自己。
盯著對方的動作,如果往前一步的話,大概會被攻擊吧?
手中的槍隨著男子移動。
「確實是無所謂。」林夜笑了,而後接連朝人的方向開了六槍,槍槍皆未打中,僅以些微的差距擦過人身,「因為在你到上面之前,你得要好好的陪我玩玩,難得有稀客臨門呢。」
白雁方才便已依稀聽見樓下傳來的騷動聲,還以為僅是普通交談,隨後幾聲槍響,卻倏地讓神經緊繃起來。
「在做什麼!」從設計成樓中樓樣式的高處俯看,恰好對上硝煙交鋒的剎那,情急之下,反射性的大喝出聲。
「嘖。」遇到了麻煩人物。
在對方開槍時,自己也開了槍,瞄準的是人的雙腳,各開了一槍。
對於突如其來的大喝,打偏了,子彈僅僅擦身而過。
抬頭看向出現的人,也不是自己要找的人。
眼神警戒的在兩人身上游走,沉默不語。
「在做甚麼?不過是玩樂罷了,大叔別緊張。」林夜抬頭看向那從樓上衝下來的人,一臉不在乎的說著,恍若適才的槍戰沒發生一般。「真可惜,」他轉頭回望向面前男人,「你錯過了最佳的良機呢,接下來,不會再打偏囉。」
雖然很在意另一個人,不過現在眼前的人更加危險。
危險就要先驅逐。
「我也不會打偏了。」邊說著,決定先下手,朝著對方的腹部開槍。
反正傷很快就會好了。
憑藉職業經驗,能清楚分辨出對峙方抱持不顧錯殺的直接犯意,白雁下意識推開被當成目標的戀人,舉槍直瞄對方下腹側。
「你是誰?擅闖民宅違法,你不知道?」聲線沉了些,不復溫文。
跟預料之中的一樣,在男人出現後他就被推開了,「啊啊,大叔出現就不好玩了。」林夜不禁興致大減的抱怨男人擋在自己身前,卻沒想過如果不這麼做,下個中槍的就會是自己。
「那又如何?」一個兩個都說著相似的話,低沉的嗓音帶著不耐,「這些都無所謂,我只想找到我要找的人。」邊說邊警戒著也拿出槍的另一人。
不明白這兩人的關係,看起來並不像是兄弟。
但怎樣的兩個人會住在一起呢?
「侵擾我們私人領域怎會無所謂?」釘著的槍口依然沒有移開,緩緩扣下的槍扳卻像無聲的倒數威嚇,「這棟房子裡只有我們兩個人,不會有你要找的人。請你立刻離開。」
看著對方緩緩扣下的板機,腹部被打中的話會很痛吧?但是很快就會好了。
這個位置可死不了人。
自己的槍裡剩下8發子彈,面前的兩個人大概不會給自己有換彈匣的機會。
要反擊嗎?但是這裡可沒有遮蔽物。
微微退後了一步,但沒有離開,痛就痛吧,只要有那個男人的情報就值得。
「安東尼。」口裡吐出了那個男人的名字,「認識嗎?」
林夜將頭抵上那人的肩,雙手穿過男人的腰,從後環抱貼上男人,「大叔就不要客氣了,」縱使男人的打擾使他興趣大減,但他突然覺得就這樣教唆他人犯罪似乎也挺有趣的,「嗯?」而對於對方所說的名字毫不理會。
不明白兩個個體為什麼能夠如此接近。
明明毫無關係的不是嗎?
就像那個小孩、消悰與那個男人共同生活。
「為什麼?」不自主的脫口而出,這樣的親密無法理解。
不過問歸問、不能理解歸不能理解,該警戒的依然繼續警戒,只是眼底確實出現了疑惑。
「我似乎沒必要回答不速之客的其他問題。」身後熨貼的溫度,與其說是安撫,或許更像是種鼓舞,正試圖的教唆自己犯下罪行。
──緊扣扳機的指節仍未按下
「我們不認識你說的男人。請你離開。」
然後,白雁聽見了咯咯笑聲,來自身後。
以及不容錯認的煙硝味。
「是嗎?那我可真是虧大了。」左手壓著腹部,感覺到燒灼的疼痛與鮮血的流出。
開槍的不是威脅自己的男子,而是他身後笑得開心的人。
反擊是第一反應,但黑髮的男子根本成為了擋箭牌。
「哼。」等待著傷口消失,痛覺離去。
要是子彈卡在了裡面,傷口可是好不了的呀。
「大叔就是麻煩呢。」林夜看了人,「讓你離開不就沒得玩了嗎?」這才吃驚的望著對方中槍的下腹,訝異於那會自我療癒的傷痕,沒死啊?他是不是應該打頭呢?這到底是什麼世界,打中了人,人的傷口竟然會自動恢復?他真的是越加不明白了。
同樣困惑看著快速癒合的傷口,諸多疑問略過卻沒問出口。
「很抱歉傷了你,但還是請你離開。」眼見對方似乎不若方才張牙舞爪,態度也隨之趨緩。
讓靠在自己身側的戀人安份待在原地,白雁朝對邊的人走近,大有驅趕意味。
——總之,趁現在兩人還沒再次交火,趕緊結束這一切。
瞇了瞇眼,傷好了。
瞪了開槍的男人,從未關上的門離去。
這一槍……哪天在路上可別被自己遇到。
在人離去的同時,林夜朝著門中喊了聲,「安東尼啊,我曾經見過喔。」不大不小的聲音剛好讓在場的三個人都聽得見,而後才沒好氣的瞪了身前男人一眼,「大叔讓獵物跑了,該怎麼賠我呢?」
聽見了說話聲,停下了離開的腳步,「在哪?」眼底藏不住對對方口裡那男人的殺意。
要不是有黑髮男人擋在兩人之間,自己早已衝去掐住說話那人的咽喉。
「我不知道,為什麼要告訴你?」眨著雙眼,看著人眼裡似有火燒,林夜急忙抓了身前男人作擋,「哎呀,輕易動怒對身體可不好喔,這位小哥。」
白雁無暇安撫戀人的嗔怒,不著痕跡的側挪擋住男人難抑怒火的視線,並出聲遏止再次靠近的步伐。
「你為什麼要找安東尼?」如果沒聽錯,男人的目標物是叫這個名字吧?
「當然是有事找他。」回答的理所當然,好像問這個根本只是個廢話。
「所以到底說不說?」滿滿的不耐煩,自己在這裡花太多時間,還被打中一槍,但黑髮男子明顯的護著另一人。
「嘖。」將槍收起,放入槍套,「這樣可以了吧?」不過手仍覆在槍上,自己已經讓步。
將槍枝收起似乎是男人最大限度的退讓,白雁轉過頭試探戀人的態度,接著盯上男人滿覆不耐的眼神──他曾見過類似的神情,在過去某個時間點。
那是近乎不顧一切的瘋狂,只為達成目地而不擇手段。
「如果你是想對安東尼不利,恕我們無可奉告任何情報。」
「我只是將他對我做過的事還給他。」瞇著眼,就像自己現在也想把那一槍還給後面的男子一樣。
評估著現狀,黑髮的男子似乎因為自己收起槍枝而沒有先前那樣警戒。
衝上前撞開黑髮男子,自己的目標是那躲在別人身後的那位,左手的目標是人的脖子,右手向背腰摸去抽出刺刀。
「我可沒這麼多的耐心。」
「呵呵呵。」被人推倒在地的瞬間,林夜看見那人眼裡毫不掩飾的恨意,禁不住的輕笑出聲,「怎麼,想殺我?真難看啊。」
突如其來的意外發生,不如常人般的害怕畏懼,他望著那閃著寒光的白刃,從可感覺到的疼痛來說,那逐漸加劇的疼,那人定是劃破自己的脖子了,哎呀這下手可真不留情。
按照適才的推斷,傷了人後會自動恢復,那自己是不是也會?這倒是頗有實驗性質了,只是這難耐的傷,嗤......
「殺了我後,你就不知道安東尼在哪囉。」
「我不會殺你。」劃破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,「傷口好的很快,但痛覺還在。」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,只要忍過了疼痛,一切又會完好如初,「他在哪?」
右手上的刺刀刺入了人的肩頭,鮮血不斷汩汩流出,因為有異物的存在,導致傷口無法癒合。
左手依然扣著人的咽喉。
狼狽站起的剎那,映入的是被壓制在地的戀人,以及惡獸般不受控制而逕自行兇的男人。
『──救……』不知是誰的聲音。
戀人投射過來的眼神,即使不見任何懼意,仍讓他將之重疊上某段記憶。汨汨躺下的殷紅刺目,濃重的腥血刺鼻而令人作嘔,混雜成引領死亡的喪歌。
會死的。
再這樣下去,會死的。
他看見了男人行刑式的又讓刀刃陷入一分,並在聽聞隱忍的吃痛聲中挑起了快意般的瘋狂情緒。
下一秒,白雁朝向男人衝出。
摻上怒意的踢擊直襲男人的頭部,在對方因作用力側摔在地時,踩上了人的喉頭與胸口,一槍打向想反擊的腕間動脈處,「我警告過你了。」
又是一聲槍鳴,朝頸側動脈開了個洞,鮮血飛濺,而他沒有停下扣動扳機的動作。
「死一個人、死兩個人都一樣,法律從未保障過警察,既然你都不聽勸想殺死我們了,憑什麼我要留你活口?」凌遲般的,子彈爆開了男人的眼球,進而肆虐了整顆頭顱。
首先是想抽出槍的手被擊中,再來是自己的頸,這裡的癒合速度能有多快?
疼痛阻止著自己思考,本能的手緊抓住踩在自己身上的腳,看著直指自己的槍口。
男人在說些什麼,自己根本聽不清楚。
會死。
這樣的念頭閃過,想起的不是那該死的男人,而是早已離去的弟弟。
眼中毫無畏懼,反而有些瘋狂的笑了。
這樣子,就能遵守約定了。
最後聽見的是爆裂的聲響。
「呵呵呵……哈哈哈……」肩膀很疼,看著男人失控的模樣,那是林夜從未見過的癲狂,腦海中竟還有一瞬間覺得大開殺戒的他是如此的迷人,他想著倒地的那人還真是倒楣,就這麼惹怒了對方,「喂!大叔,玩夠的話就扶我起來吧。」
傷口奇蹟似的漸復合了,但那深及骨頭的椎心刺疼還在,他感覺到全身有些痠痛和無力。
彈匣已空,白雁依然未放下維持射擊姿勢的手。
──既然子彈沒了,改換其他方式也無妨。
男人的凹爛滿佈鮮血與漿液的模樣令自己萬分作嘔,被回憶操弄的理智仍驅使他踐踏上男人好不容易癒合一些的傷口,再次摧毀。
直到聽聞戀人的咯咯笑聲,才稍回過神,遵循指示趨近,一把將人抱進懷中。
「你沒事……太好了。」
「呵,我沒事,都會傷口自動癒合了,還能有甚麼事?」不過就是些許無力罷了,「不過大叔還真是沒品味啊,把人殺成那副模樣。」看著人臉上、身上、腳上都是斑斑顯眼的血跡,林夜似乎笑得很開心。
「無所謂。」白雁瞟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,視線再次落到戀人身上檢視過每道癒合後的傷口,「他傷了你,那我也不需要送他太溫柔的死法。」
「我要對大叔另眼相看了。」眨著眼笑著,沒想到男人也有如此威風的時刻啊。「大叔真愛操心,明明我一個人在樓下應付就可以,為什麼您非要來攪局不可呢?」自從知道傷口會自動癒合後,林夜的心態便有所轉變,反正都死不了不是嗎?
「就算你倚仗的是『反正怎麼樣都不會受傷』,我也不會答應讓你一個人亂來。」相處好段時間,戀人的個性,甚至是惟恐不亂的思維已大致了解,所以他用了嚴肅的斷然語氣,試圖讓人明白自己的堅持。
「……他的傷口正在癒合?」注意力又回到被白雁當成已死的男人身上,瞧見緩緩消失的傷,不由得猜想是否有自己未知的「死亡規則」存在。
「嗤嗤、大叔真的是一點也不有趣。」林夜咂了咂嘴,靠在人的懷裡一臉不屑的模樣,一直到男人發出聲,他才將注意力轉移到面前那剛被人打得稀巴爛的陌生男子身上,傷口正在逐漸癒合,如同他身上一般,看來這裡真的不是“普通的世界”。
當意識重新回到軀體,看見的是互相依靠的兩人。
「嗯?」疑惑的皺起眉頭,自己沒有死去。
為什麼?自己可是眼睜睜的看著子彈打進了眼窩。
消悰所說的不會死亡指的是這裡的所有人嗎?
「都是血味。」冷靜的說出了自己現在的感想,但內心裡卻滿滿的是失落以及在一次背叛弟弟的罪惡感。
心情,真差。
看來男人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復活。
即使如此,白雁仍然不認為男人毫無危險性。
殺人的事,只要犯過一次便可能再有下一次,而他不相信正緩緩爬坐起的男人存有多少善意。
「不准輕舉妄動。」他將戀人護到了身後,朝男人出言警告,估量著子彈用罊的情況下,也許可嘗試用體技將人壓制。
「撕啦」撕開了自己身上的紅色櫬布,剛剛坐起時就發現眼罩鬆脫,閉上眼睛,一扯就扯下了眼罩,然後自顧自的纏著自己的眼睛。
這個人肯定不只開了一槍吧?
本來以為死了就可以再見到他了,但是這裡卻無法死亡。
張開眼睛,奶油黃的頭髮還沾染著黏稠的血液,衣領也都是髒汙,皺眉。
「你要再殺我一次嗎?」眼裡滿是失落,對於無法死亡這件事。
反正武器也不再身上,對方肯定也不會讓自己有拔槍的機會。
男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失落?
「如果你有犯意的話。」沉聲而認真的回應問句,凝滯的氣氛一瞬間又重合上某個談判場景。
沉默不語。
白雁必須先確定男人的意向,才能決定後續如何處理。
無趣的倚在男人身後,林夜對於這樣重覆的談判情境感到沉悶,「殺不殺的麻煩死了,可以請兩位快點決定嗎?」說著便起身不顧男人的阻撓,翹著腳坐回沙發上。
如果連死亡都無法逃離這裡,那還有什麼方法可以離開呢?
緩慢的站起,「我沒心情找人了。」看著未關的大門,又看向黑髮的男人,像在詢問自己是否可以離開。
現在自己想要的是,回家,然後好好思考。
防範、警戒、意志,全被「無法死亡」這件事情給擊碎,這是內心最深處所渴求的願望無法完成的失落與絕望。
「請慢走。」
男人的視線擺盪在大門與自己身上,顯然是在徵詢同意,而白雁沒有將人挽留的必要,走向門邊,作出了送客的手勢。
「真無趣。」林夜看著人遠離,重新倒回那柔軟真皮,將身子縮起,準備繼續小憩,「大叔要把地板清乾淨喔。」
踩著鎮定且規律的步伐,宛若行軍中的人走出門離開。
解下空殼般的刀套隨意丟棄,反正刺刀是拿不回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