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瑞哈夏被丟棄在深夜的廣場,連同推車一起,衣服破碎不堪,渾身染血,彷彿從血池中被撈了出來,就連奶油黃的頭髮都被鮮血染紅,濃重的血味飄散,本應該存在的眼罩也消失無蹤,手被束帶緊緊的綁住,身上放了個紙牌,秀氣的字體在上面寫著「對不起我闖了大家的門;P」,但就連紙牌也漸漸的被未乾的血染紅。
雙眼緊閉,他依然在昏迷中,彷彿死亡,忍受的疼痛花了太多的精神,可以的話,他希望就此不再醒來。
如果永遠的沉睡趨近於死亡,這大概也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意識矇矓間,葛析彷彿聽到某種刺耳不尋常的聲音響起,但他只是悶哼兩聲便在長木椅上翻過身。
沒多久一股腥味飄散到他周圍,直擊仍未停歇的大腦。
什麼味道……?
他緩慢起身掃視四周,發現了一個不應該在廣場深夜中出現的推車。
這是怎麼一回事?
他輕巧跑過空蕩的廣場,腥味越來越重,他左右張望來到了推車面前。
他沉著臉倒吸口氣,這個此刻渾身是血躺在手推車裡的男人他認識。
「瑞哈……夏?」
搞不清楚狀況的他,語氣近乎顫抖。
也許是對自己的名字有了反應,輕蹙著眉。
「嗯……」微弱的應聲,虛弱的不可思議,彷彿那一聲就用盡了力氣。
人依舊沒有清醒。
聽見了貌似是對方微弱的聲音,他忍不住用手指探了探對方的鼻息。
微弱但確實有氣息。
「嚇死了……還活著就好。」他有些攤軟的趴在推車上。
好臭……小夏這次是用血來洗澡嗎?
開了個自己都笑不出來的玩笑。
血是小夏的嗎?
他擔心的繞著推車看,瞧見了對方脖子上的牌子,他歪著頭。
“對不起我闖了大家的門。”
……他怎麼看都不覺得……是對方自己寫、自己掛的。
是被人圍毆了嗎?
即使是小夏也無法對抗那麼多人吧?
衣服也破破爛爛的。
他皺眉看著對方的手被綁在推車上,相當緊實的樣子。
總之,先解開綁住對方的束帶吧。
在月光的照映下,刺眼的銀色刀身從少年衣物中展露出。
被解開的雙手滑落,手上的綁痕也迅速的消失,但染血的手腕並看不太出來。
皺著眉,終於睜開了雙眼,看見深夜的天空,喉嚨乾啞的難受,自己需要水。
多眨了幾次眼,自己在……?
「哪?」無法確認自己的位置,看見身旁的少年手中握著刀,連人都還沒看清,又閉上了雙眼。
自己,又要再死一次了嗎?
沾、沾到血了。
他輕嗅手臂上的血漬。
好腥啊。
剛剛那麼大的動作都沒能讓對方清醒嗎?
他疑惑地望向對方,看來昏迷的很嚴重啊。
皺眉,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對方脖子上的牌子。
將牌子放在噴水池旁,他仔細觀看對方的身軀。
雖然衣服破破爛爛的,但血似乎都乾了,即使有傷口也......暫時還沒有危險?
小夏會不會冷?
緊抓自己的外衣他猶豫著。
至少別再讓腥味飄散好了。
他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到對方身上便走向噴水池清洗自己的小刀。
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啊......不過估計對方只會叫自己滾遠一點吧。
他用口袋裡的手帕擦拭著小刀。
又一次的睜開眼睛,自己以為會有的死亡一直沒有降臨。
剛剛那個人,拿著刀是要做什麼呢?他抬手抓著少年覆蓋在自己身上的外套,染滿了鐵鏽的血味。
「……。」嘗試著從推車內起身,結果卻弄倒了推車,跌落。
「嘖。」瑞哈夏的聲音依然微弱,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停擺了一般,無法正常行動,也許是同個姿勢太久了,被綁在椅子上太久了。
但身體應該是完好無缺的才是,那就是精神層面的關係了。
他自嘲的笑了,原來自己的精神也不過如此,這點事都無法克服。
試圖自己爬起身,但身體好像不斷發出崩裂的抗議聲響。
明明知道一切都只是個錯覺。
寂靜的廣場,短暫迴盪著除了他身旁的水聲,某種物體傾倒的聲響。
他往自己走來的方向看去,推車已不復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翻倒的推車和趴在地上的人。
見此情景他衝了過去,忘記了必須跟對方保持距離的規則,他強硬且小心翼翼的扶起對方,試著讓對方平穩地靠在推車旁坐著。
「坐著有比較舒服嗎?瑞哈夏?」語氣飽含著不確定,畢竟不知道對方到底哪裡受傷了。
由於攙扶對方的關係,自己的白襯衫也染上了些許鮮紅。
「不要勉強自己。」
「我沒事。」低啞的撕聲,單手將人推開,執意的站起,少年的外套落地,雙手撐在自己的雙膝上,彷彿站立是件困難的事。
一切都是假象,身體是好的。
他在內心不斷的告訴自己。
前陣子的痛彷彿還殘留著。
他告訴自己,這也是錯覺。
緩慢站直身軀,皺著眉,身體的關節宛若生鏽般,僵硬。
不管是血、衣服、臭味、眼睛,這些都無所謂,他只想著,他需要水。
嘶啞聲,對方這樣的聲音他並不陌生。
「沒事才怪。」
見對方站立的速度如此緩慢,他皺眉,「坐著好嗎?不想坐地上,坐長木椅也好。」他指向身後不遠處的長木椅。
「你坐好我才能去幫你拿水。」他彎腰撿起自己的外套拍了拍。
「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,但我不會傷害你好嗎?」
雖然就算對方不坐下他仍舊會去拿水,只是他不希望對方在他不在的時候又昏倒或是被人尋仇。
這會不會是黑髮女子所說的,最近城鎮並不平靜呢?
「我不需要幫助。」瑞哈夏只看了少年一眼,他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況,只要意志足夠堅強,自己就真的完全沒事。
看著噴水池,決定先走到那,那裡有水,不管是飲用或者清洗都可以……
踏出了步伐,搖晃了一下,砍在大腿上的那一斧,身體叫囂著疼宛若再現。
忽視。他告訴自己。
踏出了第二步,膝蓋、小腿也都在尖叫。
都是錯覺。他告訴自己。
第三、第四,看,一切的痛只是錯覺,自己的身體是完好的。
但總覺得,自己的冷汗不斷滴落。
這是精神上的疲憊。
對方的回答他並不意外,他沉默的跟在對方身後盤算著對方的步伐。
他決定只要對方撐過十三步,他就不再開口了。
第五、第六,流下的汗混合了血,眼前一遍血紅,看不清楚。
停下腳步,他想叫身後的人璃自己遠一點,卻又不想開口。
喉嚨的乾渴可不是假象。
用手去擦拭眼睛,卻沒有好轉,自己的雙手也都是血漬。
「……。」
瑞哈夏看著染紅的世界,無語的看著。
自己好像也,看見過自己的世界變的赤紅,但那一次,流寫的不是自己。
顫著手將瀏海撥開,即使他內心萬分的不願意,但他需要更清楚的視線。
眨了幾次眼,繼續行走。
緩慢,但確實再走著。
好不容易到達噴水池邊,雙膝一跪撞擊地面發出悶聲,這點痛已經不算什麼了。
他將頭埋進水裡,池水漸漸染紅,久久未起。
「咳、咳!」埋入水中太久,其實並沒有喝到什麼水,只是想讓自己更為清醒,清醒到足以驅逐痛覺。
意志與步伐相反。
他的視線定在同樣沾有血跡,對方的雙腳。
為什麼、要勉強自己。
為什麼、要拒人於千里之外。
有太多的疑問想弄清楚,但他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從對方口中問出答案。
至少現在還不可能。
對方有沒有撐過十三步其實根本不重要,或許這只是作為一個藉口去說服自己放棄、憎恨『那個人』。
那個人……?
是誰。
他沉下臉走離對方身後轉往街道。
進入商店他恣意拿取所需,這般與自身道德相違和的舉動他早已麻痺。
抬頭注意到架上的東西,他略停佇幾秒回想著或許男子會需要便伸長手取走。
沒有奔跑、沒有緩步,他精神有些渙散朝噴水池走去。不遠處就聽見男人的咳嗽聲。
幾分鐘後抵達噴水池,他皺眉看向染紅的池子並將毛巾環至對方脖子上、大毛巾放在對方身旁的噴水池緣、兩瓶事先開好的礦泉水放置對方腳旁。
「這裡有水,喝吧。」
隨後,他將一個黑色物品遞到對方眼前。
「瑞哈夏,你的眼罩不見了對嗎?」他指著自己的右眼示意,「我記得你不喜歡露出那隻眼睛吧?不介意就拿去用吧,雖然跟你之前用的不一樣,但有勝於無。」微勾起嘴角,不等對方回答便將眼罩放在大毛巾上。
轉身靠在離對方有段距離的噴水池緣,他拿著一瓶小罐的水注視著外衣的血漬。
少年進身的舉動他無法理解,洗去而他也無法反抗。
他知道自己沒有武器,自己的精神狀況也不好,如果對方要殺他,根本輕而易舉。
頭髮及臉滴落粉色的水,染髒了少年所給予的柔軟毛巾,還帶著清香的嶄新的毛巾。
瑞哈夏直瞪著已開瓶的水,他明明說了,自己不需要幫助,但喉嚨的確叫囂著對水的需求。
現在誰還能管這麼多?
拿起了一灌水狂飲,瓶身也沾染到了粉色的掌印,他清楚地聽見自己吞飲水的「咕嚕」聲。
直到一瓶飲盡,才放下空瓶,「嘩啦」的水聲,瑞哈夏將雙手放住池水中搓洗,洗去手上的血汙,重新露出原本的膚色。
雙手在身上的毛巾上抹了抹,拿起了另一條毛巾上的眼罩,也不管溼漉的髮,直接帶上。
「嘶啦」撕開如同虛設的衣服,露出了上半身,「嘩啦」的水聲再次響起,他試圖清洗的腥臭的血紅身軀。
耳旁傳來衣物的撕裂聲和水聲,感覺到周圍腥味飄散,估計對方或許正在染紅的池子中洗澡。
不管如何,他都沒有興趣看別人洗澡。
往前走幾步坐下,徹底淋浴在銀色月光中。
需不需要衣服?衣服都破爛了。
毛巾是不是不夠?血跡好像染了全身。
用點沐浴乳或肥皂會更好。因為太腥了。
他歪頭思索自己要不要動身。
但……或許身後的男人根本都不需要。
他垂眼撫上血漬。
「會洗掉的。」喃喃道。
這不是我的血。
「嘩啦」的水聲終於停下,瑞哈夏發現根本洗不淨一身的血污,乾涸的紅漬難以清洗,靠在染成粉紅的池水邊,現在的自己只能用狼狽來形容。
未洗淨的身體與水混合,形成斑駁的水痕,抓著濕漉的頭髮,「……」閉著眼,自己倍受打擊的精神需要時間重建,他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。
這陣子自己見到太多自己無法理解的事,互相扶持,住在一起的人,無條件幫助自己的少年。
為什麼?沒有用的東西不是本應該就被丟棄?
他完全無法理解,因為他正是被丟棄的那一個,同他弟弟一起。
不再聽見水聲,葛析抬頭望著月亮,向身後人詢問。
「洗好了嗎?瑞哈夏。需要我幫你拿件衣服嗎?」
手中緊握的小水瓶始終沒有澆淋在外衣上。
「不用,我自己可以解決。」聽聞少年的聲音,瑞哈夏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的直接回應少年。
衣服、新的武器……還有練習,新的訓練。
現在迫切需要武器,什麼都沒有,讓自己無法安心,這是一種無法保障自己的感覺,不安全感。
休息已經夠了,拿起另一罐開封的水酌飲,心裡盤算著武器店的距離。
「瑞哈夏打算來個深夜裸奔嗎?」
衣服沒有完全撕光嗎?
「對了,我發現你的時候,你的脖子上掛了牌子,雖然不知道是誰寫的,但如果有興趣知道內容可以找一下噴水池緣,我放在上面。」
「我沒有全裸。」皺眉,不明白少年為什麼這麼問。不過聽見下一句話,瑞哈夏便起身環著水池找到紙牌。
看著上面的字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放的。
將紙牌丟進池水中,上面的字逐漸模糊不清。
以那個男人的個性大概會搬家吧,他垂眼思考。
沒有全裸那我就可以放心了。
然而一轉身便看見男人赤裸的上身,他微愣。
「有練過喔?」
他走向對方,到一定的距離便停下。
「要回家嗎?」
看著男人周遭盡是腥紅,他皺眉。
希望旭日升起前,這裡就能恢復原狀了。
「你怎麼還是這麼紅啊?」
「洗不掉,無所謂。」看著少年停下的距離,瑞哈夏又離遠了一些。
他不想再靠近任何人,也不想任何人靠近他。
這一次他學到教訓了,不管別人一開始說了什麼,都不可以鬆懈或相信。
不能相信,一丁點都不行。
那些人互相相處的動作、行為,雖然自己無法理解,但也是自己不能觸及的範圍。
自己需要武器,但等少年離開後,他會自己去。
他看的出來,對方所有的肢體語言、眼神,透露著什麼樣的訊息。
不明白,為何自己擅長察言觀色。
不想多想。
他淡然問,「能夠自在走動了嗎?回答我。」
「可以。」他這麼相信,就算身體不聽話,他也會強迫自己走動。
他不需要幫助,他不想自己的行蹤被發現。
如果真的不行,找一間空屋暫時的休息也可以。
反正在這裡不會有死亡這件事。
有的只有痛苦的輪迴,殘留的痛與生死的延續。
沒有多說什麼,他默然的點點頭。
轉身朝自己最初躺臥的長木椅走去,揹起了釣具。
他往回走,搜索著口袋裡僅剩餘的糖朝對方丟去,「瑞哈夏,吃點糖吧!能消除些疲勞。同樣的選擇權在於你,但我也不會相信你接不到。」
同樣地,從來都是想與不想的問題。
沒打算看對方是否有接下,他快速說完便笑著揮手離開廣場,「保重,瑞哈夏。」
被血漬沾染的少年筆直地走往街道,目的地是洗衣店。
如果只穿著一條內褲躺在洗衣店的座椅上會不會引起騷動啊?
他搔搔頭,在黯淡的街道上無謂思索。
這一次,他不同於往,瑞哈夏沒有伸手,只是看著糖果掉落於地。
少年離開了。
他伸手扯吊脖子上披蓋的毛巾,丟棄。
這個,他也不需要。
他不需要任何人、也不需要幫助。
他想。
他只要把其他人排除在外,就不會再受傷。
拖著沉重的步伐,走向與少年相反的方向。
他,還有事要做。
雙眼緊閉,他依然在昏迷中,彷彿死亡,忍受的疼痛花了太多的精神,可以的話,他希望就此不再醒來。
如果永遠的沉睡趨近於死亡,這大概也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意識矇矓間,葛析彷彿聽到某種刺耳不尋常的聲音響起,但他只是悶哼兩聲便在長木椅上翻過身。
沒多久一股腥味飄散到他周圍,直擊仍未停歇的大腦。
什麼味道……?
他緩慢起身掃視四周,發現了一個不應該在廣場深夜中出現的推車。
這是怎麼一回事?
他輕巧跑過空蕩的廣場,腥味越來越重,他左右張望來到了推車面前。
他沉著臉倒吸口氣,這個此刻渾身是血躺在手推車裡的男人他認識。
「瑞哈……夏?」
搞不清楚狀況的他,語氣近乎顫抖。
也許是對自己的名字有了反應,輕蹙著眉。
「嗯……」微弱的應聲,虛弱的不可思議,彷彿那一聲就用盡了力氣。
人依舊沒有清醒。
聽見了貌似是對方微弱的聲音,他忍不住用手指探了探對方的鼻息。
微弱但確實有氣息。
「嚇死了……還活著就好。」他有些攤軟的趴在推車上。
好臭……小夏這次是用血來洗澡嗎?
開了個自己都笑不出來的玩笑。
血是小夏的嗎?
他擔心的繞著推車看,瞧見了對方脖子上的牌子,他歪著頭。
“對不起我闖了大家的門。”
……他怎麼看都不覺得……是對方自己寫、自己掛的。
是被人圍毆了嗎?
即使是小夏也無法對抗那麼多人吧?
衣服也破破爛爛的。
他皺眉看著對方的手被綁在推車上,相當緊實的樣子。
總之,先解開綁住對方的束帶吧。
在月光的照映下,刺眼的銀色刀身從少年衣物中展露出。
被解開的雙手滑落,手上的綁痕也迅速的消失,但染血的手腕並看不太出來。
皺著眉,終於睜開了雙眼,看見深夜的天空,喉嚨乾啞的難受,自己需要水。
多眨了幾次眼,自己在……?
「哪?」無法確認自己的位置,看見身旁的少年手中握著刀,連人都還沒看清,又閉上了雙眼。
自己,又要再死一次了嗎?
沾、沾到血了。
他輕嗅手臂上的血漬。
好腥啊。
剛剛那麼大的動作都沒能讓對方清醒嗎?
他疑惑地望向對方,看來昏迷的很嚴重啊。
皺眉,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對方脖子上的牌子。
將牌子放在噴水池旁,他仔細觀看對方的身軀。
雖然衣服破破爛爛的,但血似乎都乾了,即使有傷口也......暫時還沒有危險?
小夏會不會冷?
緊抓自己的外衣他猶豫著。
至少別再讓腥味飄散好了。
他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到對方身上便走向噴水池清洗自己的小刀。
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啊......不過估計對方只會叫自己滾遠一點吧。
他用口袋裡的手帕擦拭著小刀。
又一次的睜開眼睛,自己以為會有的死亡一直沒有降臨。
剛剛那個人,拿著刀是要做什麼呢?他抬手抓著少年覆蓋在自己身上的外套,染滿了鐵鏽的血味。
「……。」嘗試著從推車內起身,結果卻弄倒了推車,跌落。
「嘖。」瑞哈夏的聲音依然微弱,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停擺了一般,無法正常行動,也許是同個姿勢太久了,被綁在椅子上太久了。
但身體應該是完好無缺的才是,那就是精神層面的關係了。
他自嘲的笑了,原來自己的精神也不過如此,這點事都無法克服。
試圖自己爬起身,但身體好像不斷發出崩裂的抗議聲響。
明明知道一切都只是個錯覺。
寂靜的廣場,短暫迴盪著除了他身旁的水聲,某種物體傾倒的聲響。
他往自己走來的方向看去,推車已不復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翻倒的推車和趴在地上的人。
見此情景他衝了過去,忘記了必須跟對方保持距離的規則,他強硬且小心翼翼的扶起對方,試著讓對方平穩地靠在推車旁坐著。
「坐著有比較舒服嗎?瑞哈夏?」語氣飽含著不確定,畢竟不知道對方到底哪裡受傷了。
由於攙扶對方的關係,自己的白襯衫也染上了些許鮮紅。
「不要勉強自己。」
「我沒事。」低啞的撕聲,單手將人推開,執意的站起,少年的外套落地,雙手撐在自己的雙膝上,彷彿站立是件困難的事。
一切都是假象,身體是好的。
他在內心不斷的告訴自己。
前陣子的痛彷彿還殘留著。
他告訴自己,這也是錯覺。
緩慢站直身軀,皺著眉,身體的關節宛若生鏽般,僵硬。
不管是血、衣服、臭味、眼睛,這些都無所謂,他只想著,他需要水。
嘶啞聲,對方這樣的聲音他並不陌生。
「沒事才怪。」
見對方站立的速度如此緩慢,他皺眉,「坐著好嗎?不想坐地上,坐長木椅也好。」他指向身後不遠處的長木椅。
「你坐好我才能去幫你拿水。」他彎腰撿起自己的外套拍了拍。
「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,但我不會傷害你好嗎?」
雖然就算對方不坐下他仍舊會去拿水,只是他不希望對方在他不在的時候又昏倒或是被人尋仇。
這會不會是黑髮女子所說的,最近城鎮並不平靜呢?
「我不需要幫助。」瑞哈夏只看了少年一眼,他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況,只要意志足夠堅強,自己就真的完全沒事。
看著噴水池,決定先走到那,那裡有水,不管是飲用或者清洗都可以……
踏出了步伐,搖晃了一下,砍在大腿上的那一斧,身體叫囂著疼宛若再現。
忽視。他告訴自己。
踏出了第二步,膝蓋、小腿也都在尖叫。
都是錯覺。他告訴自己。
第三、第四,看,一切的痛只是錯覺,自己的身體是完好的。
但總覺得,自己的冷汗不斷滴落。
這是精神上的疲憊。
對方的回答他並不意外,他沉默的跟在對方身後盤算著對方的步伐。
他決定只要對方撐過十三步,他就不再開口了。
第五、第六,流下的汗混合了血,眼前一遍血紅,看不清楚。
停下腳步,他想叫身後的人璃自己遠一點,卻又不想開口。
喉嚨的乾渴可不是假象。
用手去擦拭眼睛,卻沒有好轉,自己的雙手也都是血漬。
「……。」
瑞哈夏看著染紅的世界,無語的看著。
自己好像也,看見過自己的世界變的赤紅,但那一次,流寫的不是自己。
顫著手將瀏海撥開,即使他內心萬分的不願意,但他需要更清楚的視線。
眨了幾次眼,繼續行走。
緩慢,但確實再走著。
好不容易到達噴水池邊,雙膝一跪撞擊地面發出悶聲,這點痛已經不算什麼了。
他將頭埋進水裡,池水漸漸染紅,久久未起。
「咳、咳!」埋入水中太久,其實並沒有喝到什麼水,只是想讓自己更為清醒,清醒到足以驅逐痛覺。
意志與步伐相反。
他的視線定在同樣沾有血跡,對方的雙腳。
為什麼、要勉強自己。
為什麼、要拒人於千里之外。
有太多的疑問想弄清楚,但他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從對方口中問出答案。
至少現在還不可能。
對方有沒有撐過十三步其實根本不重要,或許這只是作為一個藉口去說服自己放棄、憎恨『那個人』。
那個人……?
是誰。
他沉下臉走離對方身後轉往街道。
進入商店他恣意拿取所需,這般與自身道德相違和的舉動他早已麻痺。
抬頭注意到架上的東西,他略停佇幾秒回想著或許男子會需要便伸長手取走。
沒有奔跑、沒有緩步,他精神有些渙散朝噴水池走去。不遠處就聽見男人的咳嗽聲。
幾分鐘後抵達噴水池,他皺眉看向染紅的池子並將毛巾環至對方脖子上、大毛巾放在對方身旁的噴水池緣、兩瓶事先開好的礦泉水放置對方腳旁。
「這裡有水,喝吧。」
隨後,他將一個黑色物品遞到對方眼前。
「瑞哈夏,你的眼罩不見了對嗎?」他指著自己的右眼示意,「我記得你不喜歡露出那隻眼睛吧?不介意就拿去用吧,雖然跟你之前用的不一樣,但有勝於無。」微勾起嘴角,不等對方回答便將眼罩放在大毛巾上。
轉身靠在離對方有段距離的噴水池緣,他拿著一瓶小罐的水注視著外衣的血漬。
少年進身的舉動他無法理解,洗去而他也無法反抗。
他知道自己沒有武器,自己的精神狀況也不好,如果對方要殺他,根本輕而易舉。
頭髮及臉滴落粉色的水,染髒了少年所給予的柔軟毛巾,還帶著清香的嶄新的毛巾。
瑞哈夏直瞪著已開瓶的水,他明明說了,自己不需要幫助,但喉嚨的確叫囂著對水的需求。
現在誰還能管這麼多?
拿起了一灌水狂飲,瓶身也沾染到了粉色的掌印,他清楚地聽見自己吞飲水的「咕嚕」聲。
直到一瓶飲盡,才放下空瓶,「嘩啦」的水聲,瑞哈夏將雙手放住池水中搓洗,洗去手上的血汙,重新露出原本的膚色。
雙手在身上的毛巾上抹了抹,拿起了另一條毛巾上的眼罩,也不管溼漉的髮,直接帶上。
「嘶啦」撕開如同虛設的衣服,露出了上半身,「嘩啦」的水聲再次響起,他試圖清洗的腥臭的血紅身軀。
耳旁傳來衣物的撕裂聲和水聲,感覺到周圍腥味飄散,估計對方或許正在染紅的池子中洗澡。
不管如何,他都沒有興趣看別人洗澡。
往前走幾步坐下,徹底淋浴在銀色月光中。
需不需要衣服?衣服都破爛了。
毛巾是不是不夠?血跡好像染了全身。
用點沐浴乳或肥皂會更好。因為太腥了。
他歪頭思索自己要不要動身。
但……或許身後的男人根本都不需要。
他垂眼撫上血漬。
「會洗掉的。」喃喃道。
這不是我的血。
「嘩啦」的水聲終於停下,瑞哈夏發現根本洗不淨一身的血污,乾涸的紅漬難以清洗,靠在染成粉紅的池水邊,現在的自己只能用狼狽來形容。
未洗淨的身體與水混合,形成斑駁的水痕,抓著濕漉的頭髮,「……」閉著眼,自己倍受打擊的精神需要時間重建,他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。
這陣子自己見到太多自己無法理解的事,互相扶持,住在一起的人,無條件幫助自己的少年。
為什麼?沒有用的東西不是本應該就被丟棄?
他完全無法理解,因為他正是被丟棄的那一個,同他弟弟一起。
不再聽見水聲,葛析抬頭望著月亮,向身後人詢問。
「洗好了嗎?瑞哈夏。需要我幫你拿件衣服嗎?」
手中緊握的小水瓶始終沒有澆淋在外衣上。
「不用,我自己可以解決。」聽聞少年的聲音,瑞哈夏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的直接回應少年。
衣服、新的武器……還有練習,新的訓練。
現在迫切需要武器,什麼都沒有,讓自己無法安心,這是一種無法保障自己的感覺,不安全感。
休息已經夠了,拿起另一罐開封的水酌飲,心裡盤算著武器店的距離。
「瑞哈夏打算來個深夜裸奔嗎?」
衣服沒有完全撕光嗎?
「對了,我發現你的時候,你的脖子上掛了牌子,雖然不知道是誰寫的,但如果有興趣知道內容可以找一下噴水池緣,我放在上面。」
「我沒有全裸。」皺眉,不明白少年為什麼這麼問。不過聽見下一句話,瑞哈夏便起身環著水池找到紙牌。
看著上面的字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放的。
將紙牌丟進池水中,上面的字逐漸模糊不清。
以那個男人的個性大概會搬家吧,他垂眼思考。
沒有全裸那我就可以放心了。
然而一轉身便看見男人赤裸的上身,他微愣。
「有練過喔?」
他走向對方,到一定的距離便停下。
「要回家嗎?」
看著男人周遭盡是腥紅,他皺眉。
希望旭日升起前,這裡就能恢復原狀了。
「你怎麼還是這麼紅啊?」
「洗不掉,無所謂。」看著少年停下的距離,瑞哈夏又離遠了一些。
他不想再靠近任何人,也不想任何人靠近他。
這一次他學到教訓了,不管別人一開始說了什麼,都不可以鬆懈或相信。
不能相信,一丁點都不行。
那些人互相相處的動作、行為,雖然自己無法理解,但也是自己不能觸及的範圍。
自己需要武器,但等少年離開後,他會自己去。
他看的出來,對方所有的肢體語言、眼神,透露著什麼樣的訊息。
不明白,為何自己擅長察言觀色。
不想多想。
他淡然問,「能夠自在走動了嗎?回答我。」
「可以。」他這麼相信,就算身體不聽話,他也會強迫自己走動。
他不需要幫助,他不想自己的行蹤被發現。
如果真的不行,找一間空屋暫時的休息也可以。
反正在這裡不會有死亡這件事。
有的只有痛苦的輪迴,殘留的痛與生死的延續。
沒有多說什麼,他默然的點點頭。
轉身朝自己最初躺臥的長木椅走去,揹起了釣具。
他往回走,搜索著口袋裡僅剩餘的糖朝對方丟去,「瑞哈夏,吃點糖吧!能消除些疲勞。同樣的選擇權在於你,但我也不會相信你接不到。」
同樣地,從來都是想與不想的問題。
沒打算看對方是否有接下,他快速說完便笑著揮手離開廣場,「保重,瑞哈夏。」
被血漬沾染的少年筆直地走往街道,目的地是洗衣店。
如果只穿著一條內褲躺在洗衣店的座椅上會不會引起騷動啊?
他搔搔頭,在黯淡的街道上無謂思索。
這一次,他不同於往,瑞哈夏沒有伸手,只是看著糖果掉落於地。
少年離開了。
他伸手扯吊脖子上披蓋的毛巾,丟棄。
這個,他也不需要。
他不需要任何人、也不需要幫助。
他想。
他只要把其他人排除在外,就不會再受傷。
拖著沉重的步伐,走向與少年相反的方向。
他,還有事要做。